第三章

「兄长叫我做甚！」我毫不畏怯地对上沈南旭那几乎快要喷火的眼睛，又继续嘲讽道：

「咱们沈家历代经商，兄长不过是读了几年的书，肚子里有了些墨水，便整日里将文人风骨挂在嘴边，嫌弃父亲经商俗气，家中众人你更是一个都瞧不起。」「可你从来没有想过，若是你不是沈家子，若你不是父亲的儿子，你还能入学堂念书，同那些夫子高谈阔论考取功名吗？你曾经所拥有的这一切，都不是你的，是沈家，是爹娘，是祖母为你铺的路！」「可你呢！美其名曰心怀慈悲作为读书人达济天下，实则你就是只知道慷他人之慨吃人血馒头的小人！」「你以为那些流民他们会念念你的慈悲慷慨感激你吗？我不敢明白地告诉你，在他们眼里，你沈南旭不过就是一个傻子，一个蠢货！」「你害的自己一家老小家破人亡，害的父亲断胳膊断腿没了半条命，害的祖母死不瞑目，害全家忍受病痛折磨，颠沛流离。」「便连街边从没读过书的乞丐都比你有良心，你还自诩读书人！」「我看你那书，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！」我几乎是将自己前世所有的怒气毫不留情地朝着沈南旭发了出来，而终日将「有辱斯文」挂在嘴边的沈南旭，几乎是再也伪装不下去，终于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。

他猛地上前一步拽住我的衣领，面容扭曲狰狞，对我怒吼道：

「小贱蹄子，反了你敢这么多我说话！」

「你不是爱学那青楼里的勾栏做派，同那些乞丐眉来眼去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买进那青楼里面，让你学个够！」他恶狠狠说着，一双手便掐住了我的脖子。

我早在前世便知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，毕竟有那个高风亮节之人，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残忍杀害自己一家，甚至连五六岁的幼弟也不放过。

我拼命挥舞着手臂，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许多抓痕，一双眼睛不服输般死死瞪着他，对着他破口大骂。

一旁陷入沉睡的爹娘终于是被我们的动静吵醒，在我即将因窒息昏迷的时候，我爹几乎是一声怒吼朝着沈南旭怒喝道：

「逆子！你个畜生，这辈子居然还想对你妹妹下手吗！」我爹的一声怒吼，几乎是吓得沈南旭毫立刻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。

我终于重获自由，整个人因为窒息瘫倒在地上，眼珠充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。

但此刻，难受都是次要的。

瞧见通红着眼睛，一瘸一拐地朝着我走来的我爹，我几乎是一顿。

我不知道沈南旭是否听到了方才爹说的那句话，但是我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。

我爹方才说什么？上辈子？

难不成——

我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，可还没等我往深处去想，下一瞬母亲便将我一把抱进了怀里。

「宝珠！宝珠！」

「娘的乖女儿！你受苦了！」

「这辈子，娘一定好好保护你还有宝玉宝金他们！」娘的声音带着颤抖，仿佛像是受到了惊吓，劫后余生一般紧紧地抱住我。

「娘，您和爹也——」

我没有讲话说全，用力从娘的怀里探出头，对上她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。

「是，是！老天开眼！」

娘用力点了点头，心疼地抬起手抚上了我的面颊，撩开了我额前的碎发。

看着爹娘那两张鲜活的面孔，我心中既是开心却泛着酸楚。

我永远都忘不了，前世，在得知有人要杀我们灭口时，娘拼死护着我逃跑。

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群杀手一剑刺穿了心脏，就那样倒在泥地里，死在我们面前。

死时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还用力睁着，却怎么都不肯望向我所在的地方，生怕暴露我们所在的方向。

可如今——真好！真好！

我无法用我所知的一切去解释这个现象，便只能将这一切当做老天爷开恩。

让我们这可怜的一家，能够重活一次，团聚在一起。

我仰头看向父亲，却见他整个人怒到脖子处青筋暴起，抬起手照着沈南旭的脸上便是狠狠地一巴掌。

「畜生！你个孽障！」

「你害死你祖母，害了全家还不够！如今还想对你妹妹下死手吗！」父亲的这一巴掌毫不留情，好歹年轻时也曾经学过一些腿脚功夫，这一巴掌下去几乎是打得沈南旭摔倒了地上，怎么都爬不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