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「承德侯府人口简单，如今圣眷正浓，若是结亲也算是高嫁，只是这承德侯的名声实在是……」陆承渊并非痴情的主，尚未婚配府中便有了两房姨娘与庶子，如今与沈淑云暧昧不清的事在京中传得风风火火，京中稍有名望的世家都不愿与之结亲。

老夫人因此愁白了头发，多次入宫求自己的嫡亲姐姐皇后娘娘做主，只是多番物色都无疾而终。

陆承渊既瞧上了平阳伯家的庶女，同是平阳伯爵府的女儿，老夫人便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。

我淡淡道：「老夫人倒是费尽心思才想到了我，她既已表露结亲之意，纵是我不愿，她便是入宫求皇后，也会促成这门婚事。」身为女子，我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缺陷。

自十年前一场大病后，我便伤了根基。

太医断定，我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眷顾，日后只怕难有后嗣。

老夫人打定我婚配艰难，可既是嫡出女儿，又有母亲细心教导，自然能容忍陆承渊满院的姨娘与庶子。

娘亲眼中闪过疼惜的雾色，却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。

我笑着安慰她：「路都是人走出来的，既没有回头路，那总有办法畅快地活着，女儿只求做个富贵的高门主母便好。」毕竟，真正的沈长宁早已死在那场大病中。

而从百年后穿越而来的我，早就清楚，在这大宅院中，世家女子从来都身不由己。

为了平稳过完这一生，随波逐流、明哲保身才是最理智的做法。

两家婚事定下那日，沈淑云气急败坏地冲进我的院中。

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唯唯诺诺的小丫鬟，我便知晓她是硬闯进来的。

见我淡然，沈淑云径直绕过我坐在榻上：

「你好歹也是个世家大族的嫡女，竟这般厚颜无耻，明知我和陆承渊两情相悦，还上赶着抢了我的婚事！」沈淑云说着我有些听不懂的话，可言语中的挑衅却是不加掩饰。

我摆了摆手，佯装困惑地对我的贴身婢女霜枝说道：「你说妹妹莫不是失心疯了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婚姻大事并非我能做主，更莫要提什么两情相悦了。若是传出去，我平阳伯府的女子再如何议亲？」沈淑云蓦然站起来，眉目间隐有得意：

「你这个被封建礼教荼毒的女子懂什么？我与承渊是自由恋爱，你怎会知道什么叫作强扭的瓜不甜？我今日是好言相劝，难道你就乐意嫁进侯府守活寡吗？」如此大逆不道的话，真不像是从前谨小慎微的庶妹能说得出来的。

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想。

恐怕面前这位庶妹同我一样，早就换了里子。

只是我不知，她来自哪一年。

自古高门嫁娶，从来都是讲究门当户对、体面尊贵，夫妻恩爱本就是奢望，有便是锦上添花，就算无爱彼此各司其职也是难能可贵的。

直到被小厮拉出去时，沈淑云还在喋喋不休。

见她言语无状，我不再忍让，而是攥住她的手，冷声道：

「妹妹莫不是先前失足落水摔糊涂了？

「自你小娘病逝后，母亲从未苛待过你。我平阳伯府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，用不着女子在外自己寻婚事，母亲自会对你的婚事上心。若你再不收敛性子，就算母亲不斥责，父亲也不会轻易饶了你。」沈淑云被丢了出去，此后几日倒真消停了不少。

我以为她是终于想通了。

却不知，她竟是思索着如何剑走偏锋。

沈淑云与陆承渊在柴房私会被抓时，两人正脱了衣裳，散着头发，大汗淋漓滚得火热。

陆承渊宽大的后肩上，被沈淑云攀上来的手抓出了几道红痕。

这香艳的一幕被府中下人看了个遍，我爹险些气晕。

她竟是要用自己的名声来博前程。

娘亲急得要将沈淑云关在祠堂打死：

「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！我今日若不打死你，岂不是任由你坏了家中女眷的名声！」陆承渊将沈淑云护在身后，将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。

老夫人闻讯而来时，抬手便甩了陆承渊一个巴掌。

「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！侯府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！」两家的婚事已然上了天听，且侯府早已下聘，若是横生变故，外头名声也难听，这门婚事再无回头路。

娘亲执意要处置了沈淑云：

「你以为将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平阳伯府便能遂了你的意！我堂堂伯爵府还奈何不了你一个离经叛道的庶女吗！」可沈淑云却昂了昂头，露出隐隐隆起的小腹：

「女儿腹中怀了侯府的孩子，就算母亲今日要打死女儿也得看着承德侯的面子，只怕母亲没那个胆子。」母亲往后踉跄了两步，被我稳稳扶住。

陆承渊却有些不知所谓，眸光坚决道：

「既已走到这一步，我也并非没有担当的男人，不如就让我娶了淑云为正妻，反正都是伯爵府的女儿，想来皇后娘娘不会多说的。」「糊涂！」老夫人额间沁满了细汗，喝止了陆承渊，「你当今日伯爵府的人都没有眼睛？若你今日执意犯浑，我便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！」僵持不下时，我耐着性子出来解围：

「既然妹妹与侯爷是两情相悦，不如由我去求皇后娘娘。」我此举是以退为进，为自己立一个大度的形象。

婚事既定，便不会再有变故，最好的结果便是让沈淑云与我一同嫁入侯府。

陆承渊既遂了心意，日后便不会为难于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