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也许是上天的怜悯，我回到了十七岁那年。

然而紧闭的房门，以及桌上两碗已冷却的白粥，都告诉我，我回来得太晚了一步。我拒绝了与裴氏的婚约。

自幼便与裴珩定下了婚事，然而为了杨怀青，我不惜违抗长辈的意愿，忽视与裴珩共同成长的情感，决定解除这门显赫家族间的联姻。

父亲因我的决绝而愤怒，将我锁在了房中。

直到三天后，裴珩派人送来了退婚书。

裴家的人看我时满眼不悦。“公子说，他自己身体羸弱多病，王小姐想要解除婚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”

但现在才是第二天。

我想，或许还不算太晚。

我冲破窗户，跳了出去，直奔裴府而去，急匆匆地敲打大门，却迟迟无人回应。心急如焚，我索性翻越了院墙。

刚一爬上墙头，便遇上了裴珩的目光。

原来，那夜的月光如此明亮。如玉的月色洒满了地面，照亮了他的衣摆。清风朗月之下，他的身影修长如玉立。

“小心一些。”他背负双手，缓缓向我走来。

就像小时候，我爬树去掏鸟窝，他总是在下面守着，眼中满是关切。我跳下墙来，站定在他的面前。

“裴珩，关于拒婚的事……”

他打断了我，“阿蕴，我没有异议。”

一向行事沉着有礼的他，第一次显得如此急切。

他转过头去。

“我活不了多久，不会是个好夫婿。”

上一世，他在永和四年的冬天因病去世，当时只有二十三岁。

我目光越过他，瞥见桌案上的几张纸，快步走过去，一把抓起来，那是他草拟的退婚书。

我转过身面对他。

“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别的女子？”

他摇了摇头。

我迈前一步。

“还是有了对裴家更有利的联姻对象？”

他又摇了摇头。

“那好。”

我将手中的纸张撕得粉碎。

“这退婚书，我不会接受。”

微风从他的发丝间穿过，带起了发梢，也将一声轻叹带到了我的耳边。

“你还是这么任性。”

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奈，宠溺，还有一丝深藏的欢喜。裴珩安排了一辆马车送我回侯府。

途中，马车被人拦了下来。

不用多想，我就知道是杨怀青。他刚随军队北征归来，取得胜利，升为了参将。

上一世，也是这样，他一回到京城就立刻来到侯府找我。只不过那时我还被父亲关在房间里。

“小姐，我立了军功。”

他满面春风地向我跑来。

“恭喜。”

我没有掀开车帘，看不见他的脸，只是冷冷地说了这两个字，然后让马夫继续驾车前行。

他的失望伴随着夜风在街道上弥散开来，寒气透进马车，我不自觉地紧了紧衣衫。

那时候，他还称呼我为小姐，成亲后，他便叫我夫人。

但他对北国那位高贵的公主十四娘的称呼却是那样亲密而温柔。

第二天，门房传来消息，说杨怀青在我家门口守候了整整一夜。

“小姐，杨参他……”

雁儿说话吞吞吐吐，递给我一个盒子。那颗夜明珠是他从北疆专程为我带回来的。前世我把它视作珍宝，直到我发现那箱信件。

字里行间洋溢着的嫉妒之意让我明白，这件礼物原本是辛若华不屑一顾而抛弃的。

——即使我不想要了，你也不准送给其他女人。

因此，当杨怀青再次北征时，我从手中取回了那颗珠子。

他说，北方严寒，每次看到这颗珠子，就好像看到了小姐本人，心里会感觉温暖些。

酸楚之情溢于言表，我不禁心痛，不知是因为前世那些谎言感到不甘，还是因为今生舍弃爱情而感到痛心。

“把它扔了吧。”

我特别嘱咐要在他眼前扔掉。

这份充斥着欺骗与背叛的爱，即使让人心如刀割，也必须坚决割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