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:2024-03-27
文尚轩惯会装模作样,过去我满心满眼都是他时,他在学堂数次当众警告我不要搞小动作影响他读书。
今日午休时我一反常态要回了银票,下午上课时不仅没有再偷瞄他,还禀告先生后与同窗换了位置远离他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
文尚轩却坐卧不宁,先生提问都答不上来,下学时甚至将桌子上的砚台扔在地上。
那可是上好的徽州砚,我爹的库房里也只有一块,被我抢来巴巴送给文尚轩,如今叫他摔碎实在可惜,想来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再用了。
岳麓书院奉行有教无类,只要过了入学答案,通通一视同仁,先生不以门第取人,要求我们凡事亲力亲为,不许携带丫鬟书童。
丫鬟莲儿在学堂门口等我,我将书篓递过,正要提步上马车,她却动也没动,仍然朝里张望。
直到文尚轩出来,莲儿才一脸娇羞迎上去,迫不及待接过他手里的东西:
“文公子辛苦,马车已经恭候多时了。”
文尚轩瞬间恢复往日的从容,他嗤笑一声,仿佛在嘲讽我午休时和下午课上的做派不过是又一次故弄玄虚,我还是那个毫无廉耻的跟屁虫。
“莲儿,你是谁的丫鬟?你在对谁献殷勤?”我有些生气质问。
“莲儿自小与您一起长大,自然是小姐您的丫鬟,”莲儿看我脸色不好,赶紧站到我身边,“小姐,莲儿冤枉,莲儿没有献殷勤,一切都是为了小姐。”
眼看着同窗越围越多,我不耐烦地上了马车,莲儿却好像有些舍不得文尚轩一样,磨磨蹭蹭不肯走,像是装好人又像是特意打我脸,文尚轩对着丫鬟说话都比对我态度好。
两人你来我往聊的好不愉快,我彻底没了耐心,直接告诉车夫:“回家。”
车夫一扬皮鞭,一声空响,马蹄声哒哒响起,莲儿这才急了,追到马车车厢边:“小姐,文少爷没上车!莲儿也还没上车!”
“这是我赵家的马车,自然只能坐我赵家的人,”我冷笑,“你眼里没我这个小姐,心里舍不得文尚轩,看在咱们自小的情分,我便成全了你,跟着你的文公子去吧!”
我扫了一眼文尚轩,他站在原地看着马车,见我望向他,他便一脸倨傲地扬起下巴,仿佛在等我求他上车。
在话本子里,文尚轩对我百般羞辱,可我给他提供的物质条件,他却一一笑纳,软饭硬吃,又当又立,除了我爸妈心疼我,周围人都觉得他有骨气,而我仗势欺人。
我面无表情放下帘子。
书院修建在梁山山腰,虽说不在山顶,距离山脚也颇有一段距离,没了我家的马车,只靠两条腿下山,文尚轩怕是要吃好一番苦头。
可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
岳麓书院十日一休沐,我爹娘都想我的紧,听说我叫人推倒磕了脑袋,娘亲立刻搂住我,大惊小怪的心肝儿叫了几声,又忙不迭叫人去请老陈大夫。
我爹一拍桌子:“那个文尚轩,是不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?”
“好大的胆子,给脸不要,我的女儿也敢欺负!”我爹吹胡子瞪眼,“我这就叫人把他......”
“爹!”我连忙打断他,“您可是一城太守,不可擅动私刑!”
“谁让我女儿流泪,我就让他流血!”我爹气咻咻说。
“别胡闹!女儿说的对!”我娘抽了我爹后脑勺一下,我爹吭叽两声,只好消停下来。
老陈大夫仔仔细细号了脉,又反复查看过我的脑袋,对着我爹娘再三 保证:
“令爱身强体壮,跟小牛犊子似的,半点儿毛病都没有。”
在我娘的坚持下,老大夫还是给我扎了一会儿针灸,这才安抚住她一颗爱女不安的心。
我娘犹不放心,同我爹嘀嘀咕咕:
“磕脑袋可是大事,当时看不出来,过后三五个月再出事也有可能。”
我爹听了也发愁:“那怎么办?要不我还是找人打一顿文尚轩出气!”
“净添乱!”我娘又抽了我爹一下,“我琢磨着,去太华寺给姑娘点个祈福香,再做点善事积点德,神佛会保佑女儿的。”
老陈大夫正在收拾东西,闻言一接话:
“那感情好,老夫这里有两个病人,家里困难得很,若是太守夫人心慈,正可以出手相助。”
我娘眼睛一亮正要接话,我忽然想起话本子里的内容,惊得后背现出一层冷汗!
话本子里写了,文老太太积年劳累,病弱气衰,若是富贵人家还能缓缓养着,用些人参鹿茸多活几年,可文尚轩自己就是个穷书生,哪里买得起。
陈大夫只好开些镇痛安神的药,让老太太不至于太难受。
方子是给文尚轩看过的,他也同意了,可老太太一死,文尚轩当即发了疯,在得知我娘曾经资助过陈大夫的其他病人后,将我娘与陈大夫一起记恨上。
最后我家家破人亡,陈大夫被他找人赶出城,行善积德了一辈子的老大夫最后凄凉死在荒郊野岭。
我按住娘亲的手大声说:“娘,这样是治标不治本,女儿有个更好的主意。”
“不如咱们在城里发动城里的老爷夫人一起行动,设置济慈院,救助穷困潦倒的平民,咱们一个赵家能帮的总归有限,可若是将整个城的富人们发动起来,一定能照顾到更多穷人。”
把捐钱的队伍扩大,再把受益的人群也扩大,我就不信文尚轩这次还能赖到我家!
“陈爷爷一把年纪了,也别再折腾,不如就此稳定在济慈院,”我拉住老大夫的手,“您的医术我放心,正好可以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们好好治疗,费用我们包!”
我爹眼前一亮:“闺女读了书就是不一样,这个主意好!济慈院一旦落成,朝廷还有补助哩!”
我妈一锤定音:“就这么办,明天娘就去找几个夫人先探探口风,最快月底就能把这件事儿落实。”
“雅儿也大了,既然是你出的主意,你也来搭把手,正好休沐日,你便去城里找找,哪处院子做济慈院合适些,或租或买都由你定。”
我妈想让我练练手,我没什么意见,老陈大夫投桃报李,他常走街串巷,对于房屋租赁买卖的消息比我熟练,便给我指了几个条件合适的院子。
我一一对应去找,果真各有各的好,样样符合要求,我再斟酌些便能定下,却又在最后一处撞见了不想见到的人。
“文尚轩!滚出来!别给脸不要脸!”几个地痞踢着烂木头扎的院子门,眼看就要踢倒,文尚轩不情不愿走了出来。
“几位,不是说月底才收吗,这几日我娘病了,喝药花了些钱,等她好了,一定如数奉上。”他低头鞠躬,好不卑微,与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大不相同。
“你娘都病了多少年了!少废话!上个月月底便没交上,说好了这月月初交,如今都月中了!”地痞中领头的狠狠拍着文尚轩的脸。
“限你三日内把房租交了,否则,别怪哥几个给你和你那病秧子老娘一起扔出去!”
地痞们踹了几脚文尚轩出气,这才偃旗息鼓走了。
我目不斜视路过躺倒在地颓丧的文尚轩,希望他没发现我,毕竟他现在真的好像一条狗,我可不想给他扔肉骨头。
谁料他只是在假装忧郁。
我刚刚松口气,以为他没发现我,文尚轩就恨恨开口:
“现在你满意了?”
什么?
没等我反应,他从地上爬起来,又昂起了他不知道在骄傲什么的骄傲的头颅:
“你找到我家来,无非就是想用你的臭钱羞辱我,想证明我的狼狈与窘迫,好来做拯救我的那个人,不是吗?”
“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,你不就是来给我送银票的?拿来,我收下了。”
我闻言连忙捂紧了荷包,想跟我要钱?
门都没有!
文尚轩见状扶额苦笑:“真拿你没办法,好吧,那我就亲你一口,只能亲一口,这可不代表我喜欢你,也不代表我想要娶你。”
带着一身的灰和土,他噘嘴就要亲上来。
“你有病吧!”
我想也没想一巴掌甩过去:“滚开啊!你好恶心!好像一条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