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:2024-01-02
「咳咳……婉宁……」
嫡姐硬撑起病体,柔若无骨地半靠在床榻上。
「阿姐自知时日无多,唯独放不下一双儿女。
「咳咳……外头的人我不放心……
「你可愿……你可愿替阿姐……咳咳……」
嫡姐说着说着,猛地呕出一口鲜血。
一旁的侍女忙上前来,扶她暂且躺下。
我望着她惨白如纸的脸,一言不发。
藏在袖中的手,却是猛地攥紧了。
我竟重生到了这一日!
上一世,嫡姐病危之时,急召我入府。
她说自己放心不下一双儿女。
求我嫁予侯爷为继室,替她照顾。
我一介庶女,姨娘又被大夫人拿捏在手中,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。
在外人看来,我这个庶女能当上侯府的主母,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。
可内里的酸楚,只有我自己知晓。
在我嫁进来的第一晚,侯爷便冷冷地告诉我:
「我此生只会爱婉淑一人。
「劝你不必多费心思。」
从此再未踏入我院门一步。
底下人最是会见风使舵的。
见我不得宠,便肆意轻慢。
公婆嫌弃我出身低微,更是处处刁难。
就连嫡姐留下的那一双儿女,也视我如仇敌一般。
一年三百六十日,风刀霜剑严相逼。
嫁进侯府的第一年,我几乎日日以泪洗面。
我在侯府不受宠,便连累姨娘在家中也毫无地位。
在她因绣帕纹样出了错,被大夫人用金***瞎双目后。
我终于不再自哀自怨。
为了保护我所爱的人,我必须振作起来。
我尽心尽力伺候公婆,凡事皆亲力亲为。
婆母重病时,我衣不解带地侍疾了三天三夜。
甚至以血入药,给她治病。
侯爷不喜欢我,我便亲自为他纳妾。
那些妾室欺我辱我,我只忍气吞声。
从不拿后院之事去让侯爷烦心。
嫡姐留下的一双稚子,性情顽劣。
我便请来京城最好的名师教导。
最终继子考中了探花郎。
继女也成了京中有名的才女。
整个京都,无人不盛赞我的贤惠温良。
呕心沥血操劳二十年,我本以为能为自己挣个体面。
却不想,侯爷临终前,却赐我一纸休书。
他望向我时,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恶。
「婉淑病危唤你来叙情。
「你却骗她说你与本候早有私情,将她活活气死。
「偏婉淑心善,临终时还在为你着想,求我娶你。
「你这等心思恶毒,连亲姐姐东西都想抢的女人。
「本侯看了只觉恶心!」
我如遭雷劈。
那一刻,我终于知晓镇远侯为何冷遇我这么多年。
分明是嫡姐求我做的继室。
但她又不甘心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人。
于是,临终前,她还演了一出戏。
让镇远侯避我如蛇蝎。
我拼命为自己辩解。
可未曾想到的是。
亲手养大的继子女,竟也在此时纷纷指责我。
「你这毒妇,占了我娘亲的位置不说。
「还处处苛待我与妹妹!」
继子贺云睿忿忿不平道:
「我每日天光未亮就要起床舞剑。
「进书房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。
「所有课业你都要亲自检查。
「稍不顺你心意,就罚我去抄书。」
继女贺云瑶也抹着泪道:
「别家公子小姐每日游山玩水。
「只有我和哥哥日日被困书房。
「若我们是你的亲生儿女,你怎会忍心如此苛待?」
我一生无子嗣,一直将贺云睿和贺云瑶当做亲生孩子般看待。
可万没想到。
二十年的苦心孤诣,竟只留下了一个苛待原配子嗣的罪名。
我被赶出了侯府。
临走前,他们不许我带走侯府的一分一毫。
于是便命人将我身上衣裳扒光了,再丢出去。
有好奇的百姓围观上前。
贺云睿便当着众人的命,历数我的「罪状」。
于是,无数的烂菜叶、臭鸡蛋、硬石子纷纷落在我头上。
我成了整个京城最臭名昭著的存在。
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我气死嫡姐、虐待子嗣的恶名。
我每到一处,都有无数的「正义人士」对我拳脚相向。
最终,我遍体鳞伤,冻毙在一个风雪之夜里。
而嫡姐和镇远侯,却成了良善、可怜的代名词。
无数才子自发为他们写了诗词。
赞颂他们高雅的品德与感人至深的爱情。
贺云睿与贺云瑶也凭着父母的美名,博得了好前程。
一个平步青云,最终官拜一品;
另一个嫁给三皇子,成为天潢贵胄。
踩着我的血肉,这一家人获得了无上的权势与美誉。
许是上天都怜我孤苦一生,竟给了我重来的机会。
这一次,迎着嫡姐哀求的目光,我一字一句道:
「我不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