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状告朱允炆

然后那些人果真不打算逃了。

毕竟这么一身打扮，城门口的排查都过不去，想逃走谈何容易。

听说恩公要进宫，他们也都默默跟着。

兴许有奇迹发生，恩公真的能帮他们脱罪也未可知。

朱长卿和洪武帝并排走着，问道：

“洪武帝，你现在回过头看，他们有多少是该杀的？”

洪武帝道：

“标儿卧榻治病，几个御医都说没有性命之虞，可他说死就死了，咱只知道一定跟朝堂上有关，至于错杀了谁，当时无从分辨。”

朱长卿冷漠一笑：

“没错，的确跟文官集团有关，但真正的凶手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。”

朱标暴毙，险些酿成了洪武又一大案。

因为这里面跟文官集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
朱元璋一生都在跟文官集团对抗，洪武四大案，有三大案都是针对文官。

任何一个人坐上龙椅之前，都会以为大权独揽，权倾天下。

可是坐上龙椅之后，一眼望去最大的对手不是北境的瓦剌和***，不是西北的东察合台汗国，不是西南的各族叛乱，也不是交趾跟洪沙瓦底。

而是朝堂之上的文官集团。

他们是一个利益集合体，背后掌控的是丝绸、茶叶、瓷器、田地、盐铁……

几乎每个暴利行业都被他们垄断。

往上一层层堆叠，影响的是整个大明朝堂的权力格局。

每一个侍郎以上级别的文官，背后都代表着一个甚至多个从事暴利行业的家族。

九成都聚集在南方。

敢动他们的利益都没有好下场，哪怕是皇家。

朱元璋定都南京之后才发现这一点。

于是一门心思想要迁都，改变这种利益关系。

因为地域能切割政治格局，让官员远离本地本族利益体，必然会改变利益关系。

可是难度比他想象得要大，每次商议迁都之事，都困难重重。

他强行迁都，甚至派朱标亲自过去视察。

最后已经迁过去五千富户，一切准备就绪之际。

朱标病了，很快就死了。

迁都事宜立即作罢。

就是一个傻子也能看到里面有猫腻。

更别说一生都在进行权力斗争的朱元璋，他当然觉察到了朱标之死的巧合与疑窦。

于是将矛头再一次对准文官集团。

甚至不光是文官集团，在京的所有文臣武将都受到调查。

不得不说这一次屠戮文官，里面有很多大刀阔斧。

但帝王行事，小则关系民生，大则关系权力重新分布，狂风席卷，根本顾不上吹走几只蚂蚁。

像朱长卿二叔这种人，史官甚至看都不看一眼，死就死了。

一路上，他们又遇到两次刑场。

朱长卿如法炮制，都救了下来。

于是来到皇宫前就出现了这怪异的一幕。

他带着洪武帝，后面跟着一群囚犯，以及囚犯的家眷。

这些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朱长卿身上。

盼望着他进宫为大家讨个公道。

过了护城河，来到西华门。

这是百官上朝走的正门。

朱长卿径直朝旁边的登闻鼓走去。

在司礼监太监的注视下，二话不说敲响了登闻鼓。

敲响此鼓，必有冤情。

而且有一套审查制度。

符合条件才能入内面见皇上。

司礼监太监问道：“何事击鼓？”

朱长卿道：“我要状告朱允炆。”

太监一愣：“你说啥？”

朱长卿道：“请将状书呈给皇上。”

太监脸色一变：“你再说一遍你要告谁？”

朱长卿道：“皇长孙朱允炆。”

太监蹦起来叫道：“你好大的胆子！咱家还以为听错了，原来你果真说的是皇长孙！来人将他拿下！”

……

西宫寝殿。

朱元璋独自一人坐在书房。

一脸的疲惫。

他一生如履薄冰，小时几近饿死，从军后更是九死一生。

带着一群兄弟，烧陈友谅、围张士诚，杀尽江山百万兵，腰间宝剑血犹腥，终于打下了江南。

又北上驱逐鞑虏，恢复汉人江山，建立大明王朝。

兢兢业业几十年。

几十个妻妾，几十个儿女。

但是在他心里相濡以沫的发妻只有马皇后，最看重的儿子只有继承大统的朱标。

他们一起住在宫里才像一家人。

然而先是儿媳妇太子妃常氏暴毙。

接着大孙子朱雄英猝死。

大孙子从小是在马皇后怀里长大的。

他一死，马皇后一夜哭成白头，半年后也跟着去了。

发妻命丧九泉，朱元璋悲痛欲绝。

他觉得上天在惩罚自己。

同时也在惩罚标儿。

因为那不光是他的儿媳、大孙、发妻。

也是标儿的发妻、儿子、母后。

他们爷俩瞬间变得有点孤苦伶仃。

本以为天罚已尽。

没想到现在轮到了标儿薨逝。

朱元璋长叹一声，犹如雄狮晚唱，杀气腾腾。

“陛下，有人在西华门敲登闻鼓。”

寝殿门口，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轻声唤道。

朱元璋摆摆手，冷着脸说道：

“让允炆上朝，敲登闻鼓必然有冤情，朝廷不能不管。”

蒋瓛战战兢兢的说：

“他要告的人就是皇长孙。”

朱元璋霍然抬头：

“何人如此大胆！值此国丧之际，不容有人捣乱，先将他拿下审问，必是有人指使。”

蒋瓛领命：

“那人是商籍，卑职不知道他是谁，这就将他羁押审问！”

朱元璋忽然说道：

“慢，他告皇长孙什么？”

蒋瓛面皮一抖，道：

“他状书上所写耸人听闻，卑职不敢复述。”

朱元璋道：“恕你无罪。”

蒋瓛硬着头皮道：“他状告皇长孙不配册立储君，说他误国误民，还说太子薨逝便是皇长孙所害。”

朱元璋勃然大怒：“一派胡言！一个商籍胆敢污蔑皇长孙，让允炆当面审问，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！”

……

东宫对锦衣卫来说是禁地。

蒋瓛自然去不了。

于是司礼监大太监刘会去请朱允炆。

朱允炆是被刘会从被窝里叫出来的。

这些天他睡得很晚。

因为他皇爷爷睡得晚。

母妃吕氏告诉他，这个月是关键时期，决定他一辈子。

让他夜里陪伴皇爷爷。

并且每天晚上亲手熬一碗粥送过去。

“刘大伴，皇爷爷叫我过去所为何事？”

朱允炆一边穿朝服，一边问道。

跟皇子不一样，他的朝服上不是龙，而是低一级的蟒。

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，袖端熏貂，两肩前后绣蟒各一，襞积绣蟒六，间以五色云。

而且皇子朝服上的龙是明黄色，朱允炆朝服上的蟒是兰酱色。

只有朱元璋的朝服是金黄色的九龙袍。

朱允炆做梦都想穿上五龙袍，比皇子的四龙袍多一龙，那就意味着自己当上储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