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:2024-08-28
第一章
为了逃离酗酒的父亲,我选择和男友私奔。
第三年,我查出患癌的那天,他出轨了街边的按摩女。
明明不久前他还说她脏。
我提出分手,他却嗤笑一声,不屑地看着我。
“你除了缠着我,还能去哪?”
1
我从来没有想过。
有一天,张赫野会对我说出这句话。
他明知道这是我心里最不愿意揭开的伤疤。
三年前,我被酒鬼老爸打得遍体鳞伤。
躲在收废品的棚子下面,差点被乞丐侵犯的时候。
是他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我。
害怕地抱着我说:“我带你走,再也不回来了。”
“邱娜,你放心,我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所以哪怕他现在游手好闲,只能靠我摆摊卖鸡蛋灌饼养活。
我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他。
大雨倾盆而下,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张赫野皱了皱眉,着急地拿着伞举过我的头顶。
拉着我的手说:“回家再说吧,你身子弱,别着凉了。”
我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。
一瞬间觉得陌生又可笑。
明明前一秒还能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。
下一秒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关心我。
按摩店里的那个小姐丽丽,用被子遮在胸口走到门边。
眼神勾人地看着张赫野说:“张哥,这就走了,下次再来啊。”
我鼻子一酸,把手从张赫野的手里抽了出来。
头也不回地狂奔进大雨里,任由冰冷的雨水钻进衣领。
气喘吁吁地跑到家门口时,我感到一阵眩晕。
追过来的张赫野,劈头盖脸地开始责备我。
“邱娜,你闹什么?”
“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样,搞得我很没面子。”
“我是个男人,有需求不是很正常。”
“大不了我以后不去了,你少给我甩脸子。”
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越来越弱,整个人也在我眼前出现重影。
一瞬间大脑空白,我重重地摔倒在地。
2
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,让我梦到了很多的往事。
小时候我爸做生意失败,欠了一屁股债,开始酗酒。
十岁生日那天,我妈守在蛋糕店等着他们下班扔掉不要的蛋糕。
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块蛋糕上面,有一颗通红的草莓。
闭上眼睛,许完愿。
还没等我吹蜡烛,我爸就喝多了酒一把掀了桌子。
“老子都要在外面被人砍死了,你们还花钱买这破玩意!”
“我让你们吃!”
那天,他把我妈打到小产。
我妈心灰意冷,放弃他离开了家,也离开了我。
从那之后,我就成了我爸唯一的发泄对象。
身上的伤痕,总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起。
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人敢来帮我。
“他们家你也敢掺和,小心人家赖上你,让你养。”
张赫野就是在我最无助的那几年,闯进我的生活里。
他爸车祸去世,自己跟着奶奶后面收废品。
明明自己有时候都吃不起饭。
还总是会给我留干净的包子和鸡腿。
十八岁生日那天,我再一次被我爸赶出家门。
张赫野拿着一束有些发烂的花,站在楼下。
“我还在想着,怎么把花给你。”
“生日快乐......”
我知道那束花一定是他去捡的,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他。
如果这个世界有让我留下的意义。
那一定是我知道还有人爱我。
我把张赫野当成了我的救赎,和他私奔。
开始的第一年,他对我极好。
不愿意让我辛苦,起早贪黑送快递。
后来摔伤了腿还想瞒着我接着干。
我难过了好几天,决定开始摆摊卖鸡蛋灌饼。
生意越来越好,我们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。
甚至都已经在考虑,什么时候买房结婚的事了。
可是钱越赚越多,他好像也越来越不爱我了。
他开始忘了我的生日。
那天我内心有些小雀跃地等着他给我准备惊喜。
毕竟每年他都会如此。
我甚至一高兴,给来买灌饼的客人多加了一个鸡蛋。
收摊回家后,我做了一桌子菜。
热了三次,从天黑等到天亮,他才回来。
张赫野满身酒气地瘫在地上看我。
“你怎么起这么早?出摊不是还有一会吗。”
我忍着心中的怒意去扶他,却在闻到他衣服上刺鼻的香水味时,晃了神。
那个味道我闻到过,是经常来买灌饼的按摩女丽丽。
她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去勾张赫野。
张赫野说:“咱以后能不能别卖东西给这种人,脏得很。”
当时我不以为意,觉得一分钱都是好的,干嘛不赚钱。
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。
说脏的是他,贪恋她的也是他。
3
睁开眼的时候,我已经躺在社区医院里了。
逼仄的病床有些湿漉,空气里混杂着各种让人皱眉的味道。
手背上传来痛意,我费劲想要抬起手。
惊醒了把头埋在病床上休息的张赫野。
“你醒了?怎么样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。”
他脸上的关切不是假的,让我心情复杂。
我没有跟他说话,平静地盯着天花板,思索着跟他之间的关系。
他不安地坐在我旁边,许久之后憋出一句。
“娜娜,对不起。”
泪水无声地滑落,我恨自己的不争气。
输液结束后,赵医生过来拔针。
眼神里有些晦暗不明地说:“你这个情况,最好还是去省医院看看。”
张赫野脱口而出:“去省医院?那得花多少钱啊,不是没事了吗。”
他下意识的反应让我心寒。
赵医生有些不悦地看了看他,转头对我说:“这次是低血糖,那下次呢?别不当回事。”
我点了点头,向他道谢。
张赫野小心翼翼地扶我下床,似乎是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不对。
他找补地嘟囔着:“咱休息几天,别出摊了。我带你吃点好的。”
而他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。
回家的一路上,都在给我买吃的。
平时舍不得吃的水果,买起来丝毫不心疼。
别的女生手上拿着的奶茶和零食。
他也牵着我的手,带我见样的买。
到家后,更是不遗余力地收拾屋子准备做饭。
一切似乎是回到了我们刚在一起时的样子。
可我心里知道。
我和他就像是站在悬崖的两端,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鸿沟。
张赫野出去买菜的时候。
我偷偷从床底下拿出来医院的诊断报告。
肺癌晚期。
其实我身体出现问题,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一开始想着总能熬过去的。
直到有天开始咳血,我才害怕地去了社区医院。
当时赵医生就劝我去大医院,我心疼钱犹豫了。
他多少知道点我和张赫野的情况,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。
我求他替我保密,别让张赫野知道。
他像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,伸出食指指着我。
“你啊你,总是替他考虑。那你自己呢?”
虽说他语气严厉,但我却很开心。
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,除了张赫野第二个关心我的人。
诊断报告出来后,我蹲在医院门口哭了一下午。
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是不在了,张赫野可怎么办。
白色的诊断书,纸箱和我包鸡蛋灌饼用的油纸差不多厚实。
可上面星星点点晕染开的,不是油渍,是数不清的泪痕。
4
张赫野拿手的西红柿鸡蛋面。
以前是我最喜欢吃的,现在却味同嚼蜡。
第二天一早,张赫野让我在家休息。
推着卖鸡蛋灌饼的车就出了门。
“今天我去,你想吃啥就去买,别心疼钱。”
然后在桌子上放了50块钱,用杯子压住。
以前送快递的时候,张赫野一个月能赚五六千。
每个月会给我三四千,说让我存着以后买房。
后来他受伤干不了了,也不愿意正儿八经找个工作。
就靠打零工度日。
家里的开销基本都是靠我承担。
而我根本不知道,他现在每个月能赚多少钱。
“去省医院?那得花多少钱啊,不是没事了吗。”
“想吃啥就吃啥,别心疼钱。”
张赫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,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打架。
我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,情绪也愈发低沉。
快十点了,他还没有回来。
一声惊雷让我的心猛地抖了抖。
莫名的恐慌丝丝缠绕在我的心口。
我想都没想地拿着伞出了门。
还没到摊点,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。
噼啪噼啪,夹杂着冰雹。
我加快了脚步。
却在红绿灯路口,看见他把外套脱下来给了身边的女人。
丽丽。
她穿着我的围裙,和张赫野一起站在一旁的檐下躲雨。
两个人高兴地掏出一把钱,一张一张地数着。
我开始卖鸡蛋灌饼的第一天。
张赫野也是陪着我的。
那天生意特别好,围裙口袋里被钱塞得鼓鼓囊囊。
还没到家,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掏出来数一数。
张赫野一把按住我,笑着说:“财不外露,到家再掏。”
我撇了撇嘴,听话地把手放在兜里。
死死地攥住,但没有拿出来。
可张赫野看着丽丽数钱,那一脸宠溺的样子。
像一块炙热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我心上。
绿灯已经变幻了好几次,但我的腿千斤重。
斑马线就在我眼前,我却怎么也过不去。
就像是我和张赫野的关系。
我不必再过去了,我该转身离开。
5
和张赫野租的这个屋子,是菜市场旁边的老破小。
二十来平的面积,打开门一眼就能看到底。
小时候我妈总说,她和我爸这辈子一眼就能看到底。
那时候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,现在我明白了。
翻出装钱的饼干盒,里面有我和张赫野所有的积蓄和一个账本。
这些年,我仔仔细细地记着每一次收入和支出。
包括张赫野给我的每一笔钱。
用刚才在路边买的计算器。
我花了一个小时算清楚了和他之间的账。
除去房租水电,生活开销平摊的钱。
我把属于我的那部分装进了口袋。
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,我像是解脱般地松了一口气。
这心境,有点像离开我爸和他私奔那天。
关门的时候,我最后看了一眼压在杯子下的50块钱。
突然就明白了,张赫野不是不在乎钱。
他是不在乎我。
呵,当局者迷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我背着破旧的包去了社区医院。
赵医生看到我这个样子,惊讶不已。
“想好去省医院检查了吗?”
我摇摇头,从口袋里掏出诊断报告给他看。
他沉默了好久,双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“治吗?”
“不治了。”
“那你这是打算去哪?”
“不知道,还没想好......”
赵医生脸上神色复杂,长长地叹息一声后。
他从抽屉里拿出钱包,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我了。
我连忙推拒:“赵医生,不行不行,这我不能要。”
“我就是想在临走前,来谢谢你。”
临走,也是临终。
身形高大的男人,佝偻着背一瞬间像是矮了不少。
他红着眼,声音有些哽咽地说:“拿着吧,我女儿要是活着,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。”
我不好再推辞,收下了。
路过附近的水果摊,我买了两大袋水果,然后转头回去放在了桌上就走。
他追出来看着我的背影大喊: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酸涩涌上心头,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化成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。
坐了两个小时车去了张赫野奶奶的墓地。
张赫野把我捡回家的时候。
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,心疼地抱着我难过了好久。
“别怕,以后没地去了,就到奶奶这来。”
奶奶的墓地,是张赫野把老房子卖了买的。
他说,奶奶生前没过上好日子,总得让她住上风水宝地。
我拎着元宝和纸钱,跪在奶奶的墓碑前。
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孙子张赫野,孙女邱娜。
眼睛一酸。
“奶奶,我又没地去,要去找你了。”
墓区除了我,没有一个活人。
狂风四起,燃烧的元宝和纸钱却稳稳地没有被吹散。
我想应该是奶奶来看我了。
天快黑的时候,管理员来赶人。
铁闸门在我的身后关上。
夜色一点一点染着天空。
手机开始不停地响,是张赫野打来的。
他还给我发了消息,问我什么时候回去。
我挂了他的电话,给存了好久的那个号码,打了过去。
“妈,我可以去找你吗......”
6
当初离开家,我和张赫野是坐的路边的面包车来到的这个城市。
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火车,坐了整整一天。
张赫野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。
我索性直接给他拉黑了。
可他换了个号码接着打,我不接他就发信息。
【邱娜,你什么意思,离家出走吗?】
【盒子里那个纸条什么意思,什么叫两清了!】
【你在哪,告诉我,我去找你。】
【娜娜,我到底哪做错了,你告诉我行不行?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