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
宁觉予表情无辜至极。

这一瞬，江予知心跌到谷底。

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。

周肆瑾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宁觉予怀里抽出，冷声道：“宁觉予，你别闹了。”

他转而牵起江予知的手，大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，像是安慰。

宁觉予感受到周肆瑾对自己的冷落，也不恼怒，笑得更加明艳无害：“我就是开个玩笑，予知姐应该不会生气吧？”

江予知咧了咧嘴，勾出一抹笑，垂在身侧的手蜷紧，眼底毫无波澜：“不会。”

……

门外侍者已经拉开了车门，周肆瑾的吻落在江予知脸侧：“今天就在这住下吧，家里没人照顾你我不放心。”

江予知微微闭眼，感受着他的吻。

她不想深究周肆瑾话里的真心，只想感受片刻的幸福，哪怕这可能是假的。

“好，我等你回来。”

黑车消失在眼前，江予知才进门。

周家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待见她，除了迎面遇上的几个菲佣，基本上没有人和她说话。

江予知索性和周母打过招呼之后就回了房间。

因为江予知害怕生人，周肆瑾也知道她这个毛病，所以结婚之后也很少回老宅，房间里的装扮更多的还是两个人还没结婚时候的样子。

墙上贴着几张赛车海报，但更多的是周肆瑾和宁觉予的合照。

江予知躲进洗手间，将脸上有些黏腻的妆容卸下，那张苍白无色的脸露了出来。

【你后悔吗？】

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出现，宛如一把利剑直贯穿江予知短暂平静的心，顷刻间血流如注。

后悔吗？

江予知在每一次剧情重置都问过自己，后悔吗？爱上周肆瑾她后悔吗？

她每一次的答案都是“不后悔”。

可是，当周肆瑾和宁觉予的亲密无间毫不避违地摊开在她面前。

原本坚定无比的答案动摇了。

‘爱’真的可以演出来吗？

平日里周肆瑾的关心，体贴，看到她每次受伤时焦灼的神情，以及每一次的拥抱和亲吻……

这些难道都可以是假的吗？

五年间的情爱和逐渐充盈的回忆，渐渐麻木了她的神经。

江予知扯出一抹苦笑，自顾自的呢喃：“肆瑾是爱我的……只是他的爱没那么纯粹而已。”

【宿主，结局已经注定，你何必自欺欺人呢？】

系统对她循循善诱。

【跟我离开这里，我带你去下一个世界，再也不会让你失望难过。】

“离开？”

江予知脑中闪过周肆瑾清俊的脸，霎时，心尖上疼得发麻。

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红唇微启，反复嗫嚅着这两个字。

之前从未有过的迟疑与不安，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她的脖颈，无法呼吸。

离开这个世界，也就意味着她将永远也见不到周肆瑾。

离开周肆瑾之后，还会有人这么爱她吗？

即使有这样一个人，那个人也不是周肆瑾了，不是这个她爱到刻骨铭心的周肆瑾了。

系统追问的倒计时还在继续，她踌躇再三，终究还是沉默以对。

【我等你答案。】

倒计时结束，系统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，就消失了。

……

凌晨，屋外雷声大作，轰鸣声阵阵。

江予知心脏不好，对于这种惊雷向来害怕，一直强撑着不敢睡。

手机屏幕亮着，放在一边。

界面上显示的是无人应答的通话，和周肆瑾冷冰冰的一句回复【我在开会。】

她坐在床上，将衣柜里周肆瑾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堆在自己身边，手里紧紧抓着周肆瑾换下的衬衣。

衬衣上聊胜于无的香根草气味成了她唯一的慰藉。

房门推开，屋外的亮光和周肆瑾一起照进来。

“阿予，我回来了！别怕！”周肆瑾快步走到床边，将不住战栗的江予知紧紧拥进怀里。

周肆瑾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，冰凉的外套贴在江予知***的皮肤上，有些发冷。

她却舍不得松开。

周肆瑾紧抱住她，微凉的唇一遍一遍地吻过她的发丝、脸颊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：“阿予，没事了，别怕，我回来了。”

江予知也更紧地回抱住他，等待心里的不安和恐惧缓和。

几分钟后，江予知才松开他，稍稍用力，从他怀里挣出来。

周肆瑾始终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，动作轻柔地将她凌乱的发丝挂在耳后：“怎么了？”

江予知摇了摇头，坐直了身子又重新靠在周肆瑾怀里。

周肆瑾也调整了姿势让她靠的更加舒服，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，耐心地继续开口：“是今天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吗？”

江予知沉默了一会儿，才缓缓道：“肆瑾，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的誓言吗？”

周肆瑾摩挲着她的肩头，毫不犹豫地回道：“当然记得，我怎么会忘记。”

江予知微仰着头，盯着周肆瑾冷峻的侧脸看了一会儿。

再垂下头，眼底却泛起一层薄薄的悲凉。

她的声音有些沙哑：“我想听你再说一遍。”

周肆瑾的轻笑声随着胸腔的震动传进她耳朵里：“只是想听这个吗？”

江予知“嗯”了一声算作回答。

周肆瑾温热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小腹，低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，声音里满是深情：“我周肆瑾一辈子都只会爱阿予，会一直在阿予身边。”

听见‘阿予’二字，江予知眼睫一颤，厉声打断：“不对。”

周肆瑾的动作停下，有些不明所以望向她。

“你要说只会爱江予知。”

‘只’和‘江予知’几字，她刻意加重了音量。

江予知坐直了身子，凝视着周肆瑾：“不是阿予，是江予知。”

四目相对下，江予知明显看见周肆瑾的表情有过一秒的凝结，但只是一瞬。

周肆瑾试图将江予知圈进怀里，却被她躲开。

他装作无事发生，淡淡道：“好，我只爱你！”

江予知紧紧盯着他的脸，明明是甜蜜的情话，她心里却泛起酸意。

这是自己要来的爱意，但就算是这样，他都不肯说一句“爱江予知。”

他甚至都不愿意骗她一句。

江予知心底那抹无力感瞬间反扑上来，快要将她撕碎。

是周肆瑾变了吗？还是说从前对她的真诚笨拙全都是伪装？

江予知脸色愈加苍白，周肆瑾也将她抱得更紧了些。

突然间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，接着是阵阵惊雷，江予知被吓得一颤。

与此同时，周肆瑾的***响起。

周肆瑾一边安抚着江予知一边将电话接起。

宁觉予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从话筒里传出来：“肆瑾哥，我害怕！我车子抛锚了，我不知道我在哪，我害怕！肆瑾……”

周肆瑾动作一顿，握住江予知的手瞬间松开，着急地起身往外走，也不忘放轻了声音安慰宁觉予：“阿予，你打开位置共享，我很快就到。”

“别怕阿予，在原地等我。”

“砰——！”

房门瞬间关闭，也将她最后的希望浇灭。

她按着心口想要缓解因为惊吓而引起的钝痛，却毫无作用。

周肆瑾的离开带走了她最后的余温，她只觉得寒意刺骨。

“轰！！！”

炸开的一道惊雷像是对她的嘲讽。

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江予知的脑海——

【你猜他会选择你，还是他的好妹妹？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