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:2024-07-27
我能成为贵妃,和花静姝脱不了关系。
就像我娘能成为正儿八经的侍妾,也和我脱不了关系一样。
我至今都记得,在得知我作为陪嫁媵妾要和花静姝一同入宫的那一天,她将我踩在脚下,冷笑地蔑视我说,我能得被这阖府的众人叫一声小姐,已经是我这种卑贱的庶女莫大的荣幸了。
可就是我这样一个所谓的卑贱之人,却让花静姝害怕得要将我拴在身边,寸步不离。
因为她怕。
因为顾宸看向我的那一眼,落入了她的眼中。
因为纵然阖府众人都捧她一句姝色无双,却也总是不由要提我一句,妖姬含露。
我承了我阿娘美艳的容颜。
他们都说,若非我阿娘出身太低,只怕……只怕那满堂的夫人里,也该有我娘的一个位置。
所以不仅仅我是花静姝的肉中刺,我阿娘也是大夫人的眼中钉。
——她绝无可能允许我爬到她嫡亲女儿的头上,也绝无可能让我的阿娘爬到她的头上。
我阿娘最得父亲恩宠的时候,据说一月之中有半月他都宿在她的房中。
奈何大夫人家大业大,再好的美色也不过是功成名就时的锦上添花,最终抵不过一句系于一身的前途无量。
所以他将我娘赶到了宅院最偏僻的地方,将我扔去了乡下。
直到天子一令,言说,朝中众臣,小家未齐何以治大家,这才让我的父亲将我这早早遗忘的女儿接回到了京中,以讨陛下欢心。
可他万万没有想到,正是因为这件事情,我与顾宸的缘分就此缔结,成了尚书府步步高升途中,最大的变数。
除非……
我这个变数被他们牢牢地掌握在手中。
——一只握在手中随时可以掐死的蝼蚁,又有什么可怕的呢?
所以那一天,花静姝以姐妹情深,不忍分别,愿效娥皇女英共侍天家的理由,向上求请,天子引为美谈,遂答应了花静姝的请求,又因我身份太过低微,只能以媵妾身份,随长姐入府,共事一夫。
和这封圣旨一起来的,是顾宸。
当时的他面色有些许的不悦,却在见到我之后,眉眼温和下来,他问我叫什么名字。
我垂头轻答:“花静好。”
他的声音一如那一夜一般好听,却在再度开口之前,被花静姝拦了过去。
我望着他被花静姝相约而去的背影,最终只能站在那里闭上了双眼。
——你终究要娶的人,不是我。
——你终究……还是认错了。
从此静姝便成了那一夜的静好,而那一夜的静好,最终只能淹没在记忆的尘埃里,不辨真假。
顾宸的这一眼,给我带来他不曾想过的灾难。
身怀六甲的阿娘恳求愤怒的花静姝放过我,却因此小产伤了身体,而我可怜的弟弟,则因为早产而先天体弱。
可是他虽是尚书府唯一的男孩儿,却依旧和我一样,不受重视,据说父亲也曾想来看看他,到底还是因为大夫人的嫉妒就此作罢。
所以就连他的名字,都不是父亲取的。
身如浮萍,漂流无定,阿娘只有冀望满天神佛对这个孩子多一分庇佑。
于是给他取名——昙华。
那一天我用被花静姝踩得几乎不能执物的双手,抱住了这个小小的兄弟——他是阿娘的寄托,也是我们一家三口,得见希望的曙光。
阿娘说,昙华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,他身后那一枚小小的、粉粉的、漂亮得不像话的桃花胎记,就是天上的神仙给他留下的印记。
我想,昙华出生,我未出嫁的那段时间,恐怕是我人生里最美满的一段时光。
此后,我便以陪嫁的身份,随着花静姝一起进入了重重深宫。
说得好听,是媵妾,可实际上,我连花静姝身边的陪嫁丫鬟都不如。
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,而我只能是幽居偏院的小小采女。
为了不让我见到顾宸,她扔给了我许多连最卑贱的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计,并且免去我的请安,日复一日地在这种事情中消磨自己的生命。
我没有办法。
我的阿娘还有弟弟都在他们的手中。
无论何时,我都始终记得,那夜花静姝和顾宸大婚的时候,满宫红烛染红了半边的天空,就连我那破旧得的宫室里,也难得的被送来了一对红烛。
她们说,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。
恩典?
我只在这一对红烛当中,读出了莫大的讽刺。
可是那一晚,我还是点燃了那一对红烛。
我卧在床边,静静地看着那丛摇曳的火焰,往昔种种浮于心头——相思入骨终难剔,红烛燃尽未能眠。
只可惜,这刻骨的相思,独我一人。
拳在袖中再度紧握,一如那夜望着烛焰时一般,只不过那一夜燃烧的是绵绵的相思焰,如今于我心头燃烧的却是不尽的复仇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