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> 小说库> 重生> 软玉>

第3章免费在线阅读

第3章

更新时间:2024-07-17

少爷被官府打了三十棍,伤了背,瘸了腿,破着头,左手腕也软软地垂着。

我背着他在仁心堂外求了又求,也没求着半副药。

我夺下少爷的平安扣,拔了少爷的锦囊袋,通通交给当铺。

他抓着我的肩膀捶了又打,流着泪又哭又吼。

「不准当!我说不准!不准!那玉佩是我爹唯一剩下的东西!那荷包是我娘缝给我的!」

他没力气,打得一点都不疼,于是我狠狠心把东西全当了,背少爷折回医馆。

大夫捏着鼻子给少爷看了伤。

「啧,背上和腿上都是皮外伤,脑袋上是擦破皮,只是这只手,再不上猛药怕是保不住啊。」

我急忙说:「那开药啊!」

大夫优哉游哉地收拾医箱,呵呵道:「拿什么诊金看什么病,治手,那是另外的价钱。」

我真想把他牙敲下来。

我把少爷背回家,放上炕,他脸上没一点血色,好像已经死了一般。

万幸还在发烧,还能喘气。

我把自己唯一的手帕搓了又揉,直到洗得褪了色,才敢去给他擦脸擦身。

少爷好娇气,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冻得他瑟瑟发抖,我怕他着凉,忙端了个破盆去烧水,热好帕子给他擦身。

又拿今天讨饭讨来的米给他煮了碗菜粥。

「少爷,喝粥。」

他茫然地看我半晌,惨然道:

「你这乞儿不识人,你救我,什么也图不着的。

「我家破人亡,身无分文,成了罪奴之子,不能念书,不能科考,不能做官。

「害了我全家的是皇上,是真龙天子,我要看着他受万民敬仰,我穷尽这一生也报不了这仇。

「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呢……不如死了干脆。」

他说着丧气话,猛地窒住了声,目光惊悚地望向我身后。

我回头一瞧,原来是我爹。

我爹没有腿,他是个拿手走路的残废,没了半截身子,个头不如我一个女娃高。

可别看他没腿,却是个硬朗人,乐陶陶地跟少爷请了安,又与我说:「多一个人多份嚼用,豆腐,我再出去讨讨饭。」

少爷好似被打了一巴掌,呆呆吃下那碗粥,问我:

「你爹是怎么……变成那样的?」

「我爹呀,小时候被人拐子抓走了,人拐子都是王八蛋,把抓来的孩子挖了眼锯了腿,拉上街头卖艺。」

我笑起来。

「你别小瞧我爹,他可厉害了——他给那些人拐子卖了两年命,明白事理了,放一把火烧了人拐子的老家。

「烧死了人,他怕官府抓他,又听人说京城富庶,就一路朝着京城跑。之后二十年我爹就凭这么一双手,从襄阳跑到了京城。哈,厉害吧?」

这事儿我爹逢人就说,这条街上都知道。

谁听了不对他竖一个大拇哥,夸一声:「牛,牛顶天了!」

少爷却没夸。

他闭紧双睫,眼泪说掉就掉,我怕他是烧糊涂了,连忙扶他坐稳。

少爷却喃喃唱了一支曲。

「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,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。

「天地也,做得个怕硬欺软,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!

「乞儿,你知道刑部严刑拷打逼问,问我爹什么吗?

「问我爹麻糍为什么要揉那么圆?哈哈哈,麻糍为什么那么圆?」

他又哭又笑,痛到狠狠抓自己的头发,捶自己的胸口。

我看着难过得要命,把他摁倒在炕上,扯过我的破絮被严严实实盖住他。

少爷整整三天没吭声,看着那面黄土墙,从开始的号哭不止,到最后的默默流泪。

三天里只喝了两碗清米汤。

我爹咂着嘴摇头:「这孩子存了死志,怕是养不活。」

我听说人要寻死可容易了,一截麻绳,一把铁剪,一咬舌头人就没了。那几天我眼都不敢合,天天扒拉少爷好几遍,看看他还有没有气。

「小乞儿,你做什么?」

他饿得气若游丝,却还是很聪明,一眼就猜透了我的鬼祟,惨笑道:

「我爹娘哥姊的尸骨还丢在乱葬岗,等我收殓,我怎敢死?」

少爷支着身子坐起来,疼得浑身发抖,竟拱手给我鞠了个躬。

他问我:「恩人叫什么?」

少爷竟问我的名字?

我心扑扑直跳,忙拍打掉身上的灰,站直了身子。

「我啊,我叫豆腐。」

「豆腐……」

我嘿嘿笑起来:「我爹说买不起鸡,吃不起鱼的贫民,最爱的就是豆腐,三文钱一大块,坐月子奶孩子的都得吃。」

豆腐啊,是贫民窟里的珍食。

爹说我是贫民窟里捡的珍宝。

我们为程家人下葬的那一天,少爷终于有了两分活气。

他说:「豆腐,你莫要再叫我少爷了,我是罪民之子,怕给你们招来麻烦,你唤我名罢。

「我名良廷。」

我跟我爹愣了愣,都说好。

回家以后,良廷抬起手,在酥得掉渣的墙上划了个字。

一。

巧了,我认得那个字。

那是良廷重生的第一天。

也是他学着做乞丐的第一天。

京城有多少乞丐呢?

三千七百多人。

这是官府告示上说的。

但我爹说是扯淡,他讲自己一路进京,见过两湖的、两广的、陕西的、河南的,各地流民,各地乞儿,通通都往京城走。

皇家占了官家的田,官家抢了地主的田,地主的佃子交不起,官府的徭役也交不起,百姓不想被抓去当兵丁,就只能逃。

天下的流民都想来到这座繁华的都城,来天子脚下讨口饭。

月亮高悬在枝头,良廷茫然地望着满地席地睡的乞丐。

那些人穿着敞胸的褂,赤着脚,有的还抱着奶娃娃。大多皮包骨头一身是伤,少有几个身板强壮的,也是麻木呆滞的模样。

我怕吓到他,忙拉着良廷坐下。

「这家老爷,每逢初五和十六会施粥,他家粥舍得放米,粥很稠。

「但只有两大锅,来得晚就没了。」

等天亮的日子好难熬啊。

良廷那夜一直沉默不语,靠着府门前的石阶,仰头望着星星。

我知道他是想爹娘了。

「豆腐,你识字么?」他问。

「你聪明伶俐,找个食肆跑堂,找一户有小姐的人家去做丫鬟都行,是怎么做的乞丐?」

我让他说得有些脸热,抓抓耳朵。

「少爷说笑了,我大字不识一个,又是贱籍,能做什么呀?大户人家的丫鬟干净体面,又要会梳头,又要会做点心;跑堂的伙计能说会道,张嘴就是一串吉利话。

「我爹说没田没钱的贱籍只能做乞丐,得认识一帮兄弟伙计,才不会被人欺负。女娃更不敢离家,这世道处处是坏人,要小心被卖到窑子里。

「我一直等着长到十四岁,进天香楼做工……天香楼的跑堂只招十四岁以上的,只差两个月了。」

良廷合上眼,虚虚抓住我的手。

「会好的,你天性良善,是个好孩子,不会一直这么难的。」

说来也怪,他分明比我还小一岁,一张嘴一说话都是读书人的范。

清早粥棚一开,几十个乞丐挤破头地往里冲,把施粥的大官人一家都骇了一跳,说这两年的灾民怎么越来越多了。

那粥碗太烫了,良廷端都端不住,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囫囵吃进嘴,忍着烫咽了。

那一年的冬天太冷了,良廷的断手痛得他几乎没了半条命,一场初雪过后就来势汹汹地发起热来。

我掏空了床底仅剩的半两银子,背着他去找仁心堂的大夫,大夫却只让我准备棺材罢,说伤处已经拖成了脓毒,要想治得花两味金贵药,得二十两银子。

我瘫坐在雪地里,只觉上天无路下地无门。

良廷伏在我背上,竟还能笑得出。

「豆腐,你救我果然是赔本买卖……等我死了,你把我也埋在那座土山上,让我跟家人葬在一块。

「我去了底下,再为你和咱叔请功德,盼你们早些发家致富。」

我气得全身直抖,反手一巴掌胡乱打在他脸上,第一次狠狠骂了他:

「死什么死!你总想着怎么死死死!不想着怎么活!

「你看这条街上哪个人不比你苦?世上苦命人这么多,哪个天天寻死觅活了!要饭的,卖艺的,挑粪的,谁不是咬着牙忍着泪活下去?

「人家都说一饭之恩,涌泉相报。我吃过你家的饭不止千顿,我又大你一岁,你要是不嫌弃,就唤我一声姐姐。

「再苦再难,姐姐也要治好你的手。」

我脖颈上糊满了他热腾腾的泪,可良廷没有唤我。

我扭头看。

他已经烧得人事不省了。

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姑娘,做什么能快速得到一大笔钱?

我是知道的。

一大清早,我瞒着我爹出了门,从地上捡了两捧雪把脸颊冻得煞白,又使劲把唇瓣咬出深粉色,就那么雄赳赳地走进了酒巷。

酒巷,是开在西市的一条专门卖酒的巷子。

寒冬腊月是卖烧酒的好时节。朝廷为了取酒利,鼓励各家酒肆雇漂亮姑娘作酒妓,虽叫作妓,却不用卖身,只需站在门前笑脸迎客。

一条巷里十几个酒家,竟无一人收我,见了我就哈哈大笑,摆摆手道:

「小乞儿哪来的回哪去吧?毛还没长齐呢,就来招客?」

我说你们别瞧不起人,我可能干了!

各家掌柜却都瞧出我是色厉内荏。

只有醉花斋的掌柜娘子正闲着梳妆,愿意给我搭扯几句。

那娘子极美,笑盈盈打量我一遍,给了个机会。

她说:「这大街上这么多酒鬼,你若能招来一个进门,我便收了你。」

我忙点头说行。

可清早出来的酒鬼都是已经醉过一宿的,步子都走不稳,着急忙慌去上值,怎还会再被引进酒馆里?

我就是挤出笑脸,说尽俏话,甚至扯松领口,都拦不下一个人。

我急得都快哭了。

突地灵机一动。

我扯住一个面善的大哥便说:「大哥,您随我进门,进门走一圈,我们掌柜的给你三十文钱中不中!」

那大哥稀里糊涂,竟真被我拽着袖子扯进门里来了。

掌柜娘子哈哈大笑,笑得直捶桌。

「原来是个小滑头,瞧这机灵劲,好吧好吧,我就破例收下你。」

她把那三十文一起付了,又拿手绢擦干净我的脸,细细打量一遍,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来。

「我随夫家,你唤我一声柳娘子便是。」

柳娘子从钱匣里拣出一小张银票,又推过一盒红印泥。

我惦记着良廷的病,抓过银票就往怀里塞。

柳娘子摁住那张银票,媚眼勾起。

「记着,收了这二十两银子,你就是我家的奴了,可别想着跑,跑了我去官府告你。」

我揣着那二十两银票冲回家,不敢看我爹,背起良廷就往医馆冲。

我爹一双手哪能跑得过我?

眼看他着急地走到了街口,我匆匆给大夫磕了个头,落下一句:「您给我弟弟好好治。」

扭头就跑。

我爹跟这条街上的乞丐头儿是拜把子兄弟,只要钱给到位了,医馆不敢欺负良廷的。

我跑回醉华斋。

柳娘子给我吃饱饭,又叫人打了三盆洗澡水给我搓洗干净,我换上她的旧衣裳,戴上一对银珥珰,站在酒肆门前唱歌。

唱的是:「酒儿醇,饭儿香,门前好一个美娇娘;眼儿媚,身段儿俏,抱她进屋亲香亲香。」

我一边唱,一边哭。

柳娘子不再是笑眉眼了,拿柳条狠狠抽我手掌心。

「哭什么哭,晦气!坏了老娘的生意,我扒了你的衣裳送旁边妓巷卖去!」

我便哭也不敢哭。

做酒妓太苦了,白天没什么生意还好,夜里要从华灯初上站到三更天才行。

每家酒肆里都养着五六个酒妓,颜色好会来事的,还能进去歇歇脚喝杯热茶,要是客人点名陪酒,也能拿两个钱。

我是新来的,自然是做最冷最累的活,见街上有人经过便要唱小曲挥袖子,满袖香风熏得我欲呕。

可此处包吃包住,熬住了,也就不那么难熬了。

我只是好想我爹,好想我的少爷。

不知道他治好手没有……

我浑浑噩噩,十几天下来就变成一个只会笑的偶人。

那天,有大老爷们点名要我陪酒,我哪里喝过那东西?两口下去,捂着嘴就跑到门边吐。

我就是这时看到我家少爷的。

他是被一辆骡车抬过来的,裹着我那条破絮被,一错不错地望着我。

我从没见良廷那样绝望过。

他眼里的光快要碎了。

我爹跟在旁边,酒巷里好多人都在笑话他俩。我怕他俩冻坏了,忙把他俩拉进后堂坐下。

良廷疼得脸色惨白,却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松。

「豆腐,跟我回去,我不治手了。」

我勉强撑起一个笑:「我不回去,这儿能赚的银子多。」

他紧紧咬着牙:「傻乞儿,你知不知道,酒妓是娼女。」

我忙摇头说不是那样,我解释说酒妓不用卖身,顶多给客人陪陪酒,被摸两下胸脯大腿,每个月还有油水拿。

「我当了酒妓,咱全家就不用挨饿受冻了,也能攒下钱给良廷治手。」

我爹最恨娼门,操过门闩跳起来揍我,气得快呕血:「被***脯大腿的,不是娼是什么!

「老子就这么教你的?一句口信都不留!老子满京城找了这么些天,你在这儿当娼妓!」

「叔!你别打豆腐!」

良廷喝了声,定了定语气:「叔你先去外边歇歇,我跟豆腐好好说。」

可他没有跟我好好说。

我爹一走,良廷举起一只筷筒,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左手。

万幸扛酒的小二机灵,哎哟叫唤着把那筷筒打歪了些,只砸在掌心位置。

我吓呆了,哭着去抱住他那条手臂。

良廷疼得直抖,却颤声对我说:

「豆腐,你别动了,我不疼。」

「但你在这儿待着,我宁愿自己废了这只手。」

「呸呸呸!」

掌柜娘子嫌晦气,剜了我一眼:「当初卖身的时候说得好好的,拿了钱就是我的人了,本钱还没赚回来就要走,哪有这样的好事?」

良廷站起来,朝她行了一礼。

「柳婶子,您当认得我,我是天香楼的少东家,以前您给我家供过酒。」

柳娘子的目光先是一惊,定眼把人瞧了瞧,半天不知道该行什么礼,窘迫道:「原来是程家少爷。」

良廷说:「您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我是落了难,但不会一直落难。

「豆腐的卖身银总共二十两,我用去五两,这十五两还您,欠您的钱您等我三月,我连本带息地还您。我还能教您怎么把酒肆的生意做得更红火。」

他分明穿着破衣烂衫,话里的分量却沉甸甸的。

……

那个雪夜,我脱下漂亮裙子,穿回了破袄。

眼泪没停过,嘴角却一刻也没落下来过。

良廷撑着我的手,扶着我爹的肩,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他与我说:「豆腐,天下糊口的法子多了去,做奴做娼是最下乘,进了那道门就再不出来了,出来的也不是你了。

「我们去挣干干净净的钱。」

「这些天我一直在想,穷人家最愿意给什么吃食花钱?馒头烧饼管饱,馄饨面汤暖胃,可蒸馒头人人会,打烧饼要炉子,做面条要力气,这三样都不适合我们。

「我们可以开个馄饨摊子,馄饨提前包好,锅里沸三滚就能上桌。」

我和我爹呆呆听着,大眼瞪小眼。

支个小摊卖馄饨?良廷怎么敢想的?

什么人才能支得起摊位?那得是家里有闲钱,有手艺的体面人才行,哪有乞丐敢做生意的?

再说家里穷得底儿掉,我们去哪借摆摊的银子?

我和我爹像炸膛的炮仗,你一嘴我一嘴地缠着良廷问。

他思路清晰,给我们答了一下午,我和我爹的眼睛都越来越亮,摩拳擦掌就出去找家伙什。

做一个馄饨摊子,需要多少钱呢?

三十文。

我买了一刀红纸,一根墨锭,找了个烂碟子磨墨。

这些,拢共花了三十文。

我们趁夜爬进天香楼,偷了一口大铁锅,偷了油盐酱醋,偷了碗筷勺碟,偷了围腰和头巾。

我爹从隔壁人家借了辆手推车,从巷尾不再住人的烂院子里卸了块门板,切锯打磨,做成了面案和菜案。

这下,一个不用支摊,能随时走随处停的馄饨摊子就成了。

只是摊位名,我们仨各有各的主意。

我爹说叫「吉祥摊」吧,吉利。

我说叫「发财摊」,盼着咱家早日发大财。

良廷微微一笑,连毛笔也不用,他用食指作笔,写了三个大字——愁人摊。

「愁人摊啊愁人摊,五文钱一大碗,只给愁苦人供饭。」

良廷一点犹豫也无,把第一个摆摊点设在了西城门下。

三更天我们便出摊,推着车走一个时辰,到地方时正好赶上开城门的时辰。

门外有无数赶路的客商,还有无数挑着担进城的农夫。

我爹烧火坐锅,我擀皮捏馄饨,良廷红着脸练吆喝。到第一锅馄饨出来,官差正好给第一波进城的人放行。

当时街上的馄饨卖八文一碗,烧饼三文钱一个,我们的馄饨汤卖五文。

那馄饨里其实没几个肉沫星子,猪肉太贵了,冬天的猪肉价钱一路飙,上等的五花肉已经飙到了八十文一斤。

但猪骨渣和下水便宜,鸡肉也便宜,配上白荇细细地切成馅,瓷瓷实实捏出来。

再浇上两勺用猪油和鸡架熬出来的高汤,别提有多香。

我和我爹心疼坏了,谁家用龙骨、猪油和鸡架熬汤的?骨头架子上头有好多肉哩,无端端添进许多成本去。

良廷却说:「汤食汤食,三分在食,七分在汤。猪油润燥,鸡汤增香,龙骨价贱,一碗里添上一块,客人吃了高兴。」

我和我爹敢怒不敢言,眼巴巴地看着一锅汤熬成了奶白色,香得我俩直咽口水。

良廷从没叫卖过东西,他就是抹得开面子,张嘴喊出口的也是雅言。

会在这个时辰进城的大多没什么学问,谁听得懂雅言?

我便一边捏馄饨,一边教他喊:「馄饨汤,五文钱一碗的馄饨汤,馄饨大又香,一碗就吃饱!」

路边有挑夫侧目。

我们的生意就这样开了张。

良廷是个断了手的残废,我爹是个没腿的人彘,只有我有手有脚,口齿伶俐。

客人常有唏嘘:「小姑娘不容易,这俩是你什么人啊?」

我便冲着左边喊声:「爹。」

冲着良廷喊声:「这是我弟弟。」

良廷只看我一眼,沉默地下着馄饨,铁勺在锅里轻推,一圈圈荡开水波。

<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>